蘇如春：美麗的草原 難忘的歲月｜我與華邦共成長特輯
發(fā)布時間：2020-05-22 09:44:30
編者按:
草原情，自難忘。華邦控股集團董事局主席蘇如春看完老員工許賢智與華邦共成長的故事（詳見我與華邦共成長④），憶起草原上難忘的歲月，五一期間在朋友圈分享了三則故事。編者經(jīng)過蘇如春本人同意，在本期欄目特刊此文，以饗華邦同仁和廣大讀者。
許老二寫的“四面漏風(fēng)的帳篷讓人夜里很難熬，只能戴著雷鋒帽護住腦袋，穿著綠色軍大衣暖和身體，套上兩雙棉襪給腳保暖，再用雙手抱腳的姿勢蜷縮在被窩里，抵御這亂竄的寒冷。”看到這里不禁酸楚，心疼一起奮斗的兄弟們，這是讓人難忘的歲月。
蘇如春（左）和許賢智（右）于1999年合影
（一）
—心志在陶冶 精神在煉化—
當(dāng)時我剛到甘肅還沒接到活干，雷州老家賢哥和蘭州的馬總在甘肅天水吊壩子合伙采金礦，我去吊壩子看他。他說天祝縣金強河還有個沙金礦，準(zhǔn)備開采，讓我去幫他看管一段時間。記著賢哥在我下海經(jīng)商不久時曾資助過我3000元，賢哥安排了，就一定要去啊！
我?guī)е⑵邆€人比許老二礦砂運輸隊的人早幾個月駐扎進來的，應(yīng)該是五、六月份吧，河道里的結(jié)冰還在融化。我們分兩臺1.25T客貨兩用車拉著四頂帳篷，還有煤爐子、床板、被褥和生活用的鍋碗瓢盆，從天祝縣城華藏寺鎮(zhèn)出發(fā)，經(jīng)312國道從柴溝鎮(zhèn)轉(zhuǎn)入抓喜秀龍草原，一直到紅疙瘩村附近。
美麗的抓喜秀龍草原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到海拔3300米的地方工作生活。項目部就在金強河旁邊安營扎寨，那天風(fēng)特別大，骨架搭起來，蓋篷布時都被大風(fēng)吹下來好幾次。選址也沒經(jīng)驗，帳篷周圍幾百米都是腐殖土和松土，挖了一米多深才把釘耙扎入到堅土。那天只安裝了兩頂帳篷，已是晚上八點多了。我們是第一次扎帳篷，我住的那頂帳篷安排了三個人的床位，留一個位置放辦公桌子。
賢哥的舅舅和我住在一起，另外一個帳篷好像安排了6個人床位。帳篷扎起來了，從縣城帶來的饃饃早就吃光了，又累又餓又渴，這時才發(fā)現(xiàn)沒帶上煤氣罐，無法做飯，只能架起煤爐。帶來的煤和煤球都是濕的，到一公里外的藏民家要了些干牛糞回來生火做飯。那晚吃上飯已是半夜了，第一次知道高原開水是煮不到100度的，煮的米飯是半生不熟的。
第一次在海拔3300米高原帳篷里睡覺，半夜狂風(fēng)呼嘯、怒吼，即使是夏天也是經(jīng)?？梢钥吹酱笱┘婏w。一會兒暴雨傾盆，一會兒陽光普照，彩虹奇觀，一天里有四季的天氣變化。開始我對這些大自然景觀特別好奇，覺得挺好玩的?？墒敲α藥滋旌髢?nèi)心的感覺慢慢變了，再也感受不到什么景觀了，心里已無景，仙境也閑景，只知道這就是惡劣氣候。高原寒、濕氣大，即使是夏天，白天工作都要穿著軍大衣，戴著雷鋒帽子，晚上裹著大衣睡。
過了幾天，煤氣罐和煮飯的高壓鍋才從縣城買回來，高壓鍋壓出來的米飯尚可以吃，但還是熟不透，消化不良，撐肚子，就學(xué)著當(dāng)?shù)厝嗣刻熘笾虼u茶喝，助于消化。我這個南方人，必須調(diào)整自己的生活習(xí)慣，以適應(yīng)當(dāng)?shù)氐臍夂?。回想起來，人生多少個第一次都在這個地方碰到了，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記得第一年冬休，那時還沒有幫賢哥淘出金子，撤場時從采場開車出來，沿著G312國道走，公路兩邊豎著整齊的柏楊樹，想起初夏進來的時候，這些樹都長著嫩芽，青翠欲滴，我們帶著希望和夢想而來，也像樹木充滿生機。現(xiàn)在，金黃色的葉子掉了一地，大風(fēng)吹過黃葉滿天飛，大有“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滄桑感。景色的變幻很多時候就像人生的境遇，你不知道前面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遷。唯一能把握的，就是始終腳踏實地，時刻堅定向前。
（二）
—陰冷的境遇 不忍的回憶—
記得有一天，從金強河采礦點到天?？h城辦事，晚上在天祝賓館請人吃飯結(jié)束后已經(jīng)九點多了，我一個人開著賢哥的4W三菱吉普越野車回去礦區(qū)駐地。從國道下來，走在抓喜秀龍草原的鄉(xiāng)村土路上，突然左邊輪胎跑了出來，車頭左側(cè)擋泥板重重斜扎進泥土里。借著汽車的燈光，發(fā)現(xiàn)輪胎沿著沖力往左方斜坡滾下去了，我沿著輪胎方向，在一百多米處灌木叢里找到了輪胎，越野車輪胎又大又重，我?guī)缀跏怯帽M力氣半抬半拖著輪胎回到車旁邊。
在藏區(qū)，這么偏僻的地方平時就是白天也不敢隨便下車，不能隨便停留，因為危險時有發(fā)生。這一帶，游牧民多，住的房子不集中，偏僻而居，他們自我保護意識極強，為了防備外來干擾，大部分藏民都有藏刀，養(yǎng)著藏狗或藏獒，萬一藏民誤判我的動靜可能對他們是威脅，把藏獒放出來，就是粉身碎骨了。
想到這里，頭皮一陣發(fā)麻，趕緊上車熄滅了發(fā)動機和關(guān)了車燈，輕手躡腳地從后備箱找來工具和液壓千斤頂，把左前軸頂了起來。螺絲和螺帽全丟了，咋辦呢，只好從其他三只輪胎卸出四顆，其中后右輪胎卸了兩顆。然后在摸黑中一次又一次，抬起這笨重的輪胎試著把螺絲套插進去，來回很多次才套插成功，把螺帽用力擰緊，最后還要用腳使勁踩壓幾下才算放心。漆黑空曠的草原只聽到自己操作的工具碰撞的聲音，還有不遠的兩、三處藏民家里幾只藏獒的狂叫聲。
正蹲著準(zhǔn)備把千斤頂液壓氣放了，取出千斤頂，隱約感到背后有個物體向我靠近，我側(cè)頭往后一看，一頭大黑牦牛站在離我僅有一米左右的地方。我立刻起身站了起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憋著，不敢呼出來。黑牦牛也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呼了出來，牛頭猛地甩了兩下就走了。
當(dāng)時場景的示意圖
牦牛甩出來的口液打在我的臉上，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脊背冒冷汗，兩只手沾滿千斤頂液壓里的黃油和泥土，顧不上擦臉上牦牛的口液了，趕緊收拾地上的工具上車快速離開。天開始下起毛毛雨，我感受著夜空下的殘酷和陰冷。
因四個輪胎不同程度缺了一到兩只螺絲，心再急也只能慢慢開，雨下得越來越大，風(fēng)刮得越來越狂，想起剛才發(fā)生的一幕，真有點后怕。如果不是在鄉(xiāng)村土路上，而是在國道上跑丟了輪胎那就是大事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凌晨兩點多，終于回到駐地，其他帳篷都滅燈睡覺了，我的帳篷還亮著燈，腳剛踏進帳篷內(nèi)，賢哥的舅舅和另外一工友都起身來，問我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我說路上車壞了，停下來修車，其他也沒多說。舅舅給我兌了一盆溫水，我用洗衣粉和著細砂洗了五、六遍，才把手上的油漬洗干凈。兩只手有不少深深淺淺的傷口露了出來，不同程度地滲出血。
那夜睡得死熟，帳篷外雷鳴電閃，傾盆大雨一概不知，第二天起來滿身肌肉酸痛，坐在帳篷里兩眼發(fā)呆。
這個事件，我沒向任何人提及過。后來，抓喜秀龍鄉(xiāng)一位部隊轉(zhuǎn)業(yè)的副鄉(xiāng)長向我提起，天祝賓館保安對他說，當(dāng)?shù)赜幸粋€年輕人乘我去吃飯時，把我停在賓館車場的車，前面輪胎螺絲帽給卸松了，要不要了解清楚這個人是誰？我對他說：如果你本人知道就告訴我，如果不知道就沒有必要再打聽了。當(dāng)時想，也沒損失什么，我一個外地人，你就真知道了，又能奈何人家什么呢，而且心里從此就有了敵人和對手，何必添個心理負擔(dān)呢。直到現(xiàn)在，我一直堅信先做好自己，就能大道至簡，正能壓邪，與狼共舞也無妨...
（三）
—平凡中知遇 感恩中度化—
記得有一次，賢哥讓我去天?？h政府找分管地礦的副縣長匯報工作，那天我下午從金強河礦區(qū)駐地出發(fā)，途中打柴溝附近有交通事故，到縣政府已近七點，機關(guān)都下班了。
賢哥說電話約過副縣長了，我想應(yīng)該還在等我，縣政府值班室說副縣長已回家了，讓我給他家里打電話或到家里見面匯報都行。我想如果通電話，我這個“廣東普通話”，他能聽明白嗎？于是就決定去他家。
晚上快8點到了副縣長家里，那是幾間土坯房，還有一個小院子，中間那間是客廳。副縣長把我讓進了客廳，燈光有點昏暗，我端詳了一下，金星牌電視機，小天鵝洗衣機，沙發(fā)面料是格子布，底下是彈簧做的，坐上去吱嘎作響。
副縣長的樸實生活可見一斑。副縣長問我吃晚飯了沒有，我吞吞吐吐地說吃了，他給我倒了一杯熱茯茶，打開了電視走出院子。他嗓門大，用當(dāng)?shù)卦捄退蛉藝\里呱啦講了些什么。不久煤爐子的鼓風(fēng)機響了起來，原來他讓夫人給我做晚飯，煮手抓羊肉了。
副縣長返回客廳打開了一瓶青稞酒，倒出來了六小杯酒，六杯分兩行并排在白色瓷盤子里，端到了我跟前。他大塊個頭，近一米九高，彎著身子給我敬酒，他說這是藏族人對尊貴客人的風(fēng)俗習(xí)慣。我頓時感覺受寵若驚?？h長遞給我一杯，我呡了一小口，又辣又苦喝不下去，我說真是喝不了，他說：“我?guī)湍愫热?，你自己喝三杯?！彼攘巳罂匆娢疫€是喝不下去，又幫我喝了兩杯。
副縣長聽我匯報完工作，給予了指導(dǎo)，就出去院子里看飯做得怎么樣了，羊肉是主菜，羊肉煮好了整頓飯也就做好了，返回客廳后又倒了六杯酒，這樣重復(fù)了好多次，那瓶酒倒完了，絕大部分都是他一個人喝掉的。這是我第一次到藏族人家里做客，第一次喝白酒。那種辣辣的味道似乎現(xiàn)在還在味蕾上縈繞。
副縣長和我倆人在客廳里待了近兩小時，他在不斷重復(fù)幾句話：你從外地來一定注意安全，這幾年從外地流竄作案多，注意不要上當(dāng)受騙，引導(dǎo)好員工，注重地方民俗習(xí)慣，有什么困難就找政府部門解決。
雖然彼此交流還是有些語言表述的障礙，但面對一位正直真誠、善良樸實、為人著想，而又初次見面的領(lǐng)導(dǎo)，我的心里是暖暖的，似乎有某種精神力量穿透了我的心。副縣長夫人一直在院子里做飯，守著煤爐煮羊肉，這份真誠更令人感動。
快十點了，副縣長夫人把手抓羊肉端了進來，放在小茶幾上，還上了若干涼菜，還有熱氣騰騰的花卷和饃饃，副縣長給我找了一塊最好的胸叉肉，他自己拿了一塊肥的，陪著我吃。
其實他的晚飯是吃過了的，我剛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他們一家人在收拾碗筷，這是專門為我做的飯，而且是在我謊稱“吃過了”的情況下。對一位素昧平生的年輕人如此真誠款待，是難得的真情和真愛。比飯菜填充轆轆饑腸更深的感觸，是副縣長一家人帶給我心靈上的震撼、情感上的感動。
盡管煮了一個多小時，羊肉還是有些硬，咬不動我也囫圇咽了兩塊下去，副縣長看見我吃得香，也是特別高興。最后，副縣長親自把我送出門，一直送到車跟前，大手在我后腦殼拍打了一下，揮揮手說：“小伙子，晚上開車慢點，一定要注意安全?！避囬_出幾十米，從后視鏡里看到縣長還站在原地目送著我。
車向著金強河駐地方向奔跑，當(dāng)晚的月亮又大又圓，灑下的月光就像縣長那親切的目光，明亮柔和，干凈純粹，似乎能燭照一切美好的東西?；氐浇饛姾拥V區(qū)已是子夜，睡下不久外面下起了大雪。那晚我沒睡好，腦子里回放著與縣長相處近兩個小時的點點滴滴，心潮起伏難平。我一個沒有背景、不起眼的外地人，得到如此真情相待，讓我體會到副縣長做人的風(fēng)范與品格，對我的內(nèi)心也是一次洗滌。凌晨起來走出帳篷，安靜的草原上鋪蓋著一層白雪，溫馨而又干凈。
副縣長的真善美烙印在我心靈深處，是我生命中的貴人，良師益友，三觀的啟發(fā)者和定格者之一。后來我離開天?；氐教m州創(chuàng)業(yè)，副縣長有空還會來看我，經(jīng)常對我諄諄告誡：不要沾染社會壞習(xí)氣，走正道才能走得遠。副縣長身上帶有許多革命干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品格歷久彌新，更顯珍貴。
副縣長早就退休了，但他的美德還在傳遞，并轉(zhuǎn)化為我堅守的人生信條，沉淀為華邦的企業(yè)品格?？梢哉f，對于創(chuàng)業(yè)早期的我來說，副縣長幫我扣好了人生的第一個紐扣，使得我一開始就有了正確的價值航向。
蘇如春在創(chuàng)業(yè)早期的生活照
在我后來的人生道路上，我還遇到很多像副縣長一樣平凡的“貴人”，讓我懂得堅持勤勉精進、誠信正直、感恩奉獻等品格，可以走得更穩(wěn)更遠。人生在世，生活都將回歸平淡，一生不一定擁有太多物質(zhì)財富，但一定有高質(zhì)量的精神生活，最本真的思想品格也是最高貴的富足。謹以此隨筆贈予我成長路上的師者貴人。